49.蛋炒饭

p;他拿起勺子，最先舀了一口程悠悠的那份炒饭，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的炒饭和自己印象中尝过的那份映证对比一下。

    跟‘厨神争霸赛’决赛时一样，程悠悠很贴心在旁边工作人员来之前，就自动将炒饭分成了四碗，然后给每个评委都单独加了个蛋。

    这可爱的小举动让谢佻眼中的笑意染上了眼角，眼尾不自觉地向上挑了挑，在泪痣的衬托下显出十足的妩媚来。

    阿尔弗雷德看了看那个煎蛋，一边动腮帮子咀嚼口中的炒饭，感受着爽滑Q弹的新鲜虾仁在唇齿间迸开的口感，一边放下勺子，拿起筷子想要夹起煎蛋和午餐肉再尝一口集体味道的合奏——

    力道稍大了些，筷尖却不小心戳进了蛋黄的位置，里面还未凝固成型的蛋黄液慢慢流出，又一次从米饭表面缓缓地流淌下去。

    这动态的视觉效果简直有些惊艳。

    他笑着‘哇哦~’了一声。

    跟他有同样举动的还有洛利嘉。

    只不过这位法国妇人的动作更有些从容在里头，她舀起一勺海鲜饭中带着鱿鱼圈和彩色甜椒的米饭，然后抬手不紧不慢地开始剥虾壳，咬了一口被汤汁浸泡得十足入味的虾肉，表情放松又满足。

    而后，她又夹起一块沾了欧芹碎的青口贝放到唇边，含着壳用舌头卷下贝肉，感觉连壳上都染了海鲜饭里咸香得当，又有些微辣的味道。

    鼻间充斥着最后挤上去的柠檬汁味道，而早已切成小块缀在饭中的柠檬则进一步提高了这鲜度中的清新味道。

    令人仿佛刹那间置身于浅金色细沙铺就的海岸线边缘，头顶是碧蓝如洗的天空，脚下踩着的是被阳光烤热的温暖细沙，脚趾动一动，就能让那些柔软从脚面上滑过。

    鼻间闻到的是微咸又潮湿的海风味道。

    阳光、海浪、沙滩，构成了海滩风景最独特的风景。

    一如这道西班牙海鲜饭。

    洛利嘉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被口中丰富的海鲜味道所惊艳。

    她能确定，这虽然不是她吃过的最地道的西班牙海鲜饭，但却是她吃过的最能愉悦她的海鲜饭。

    不论是饱满到爆-炸，层出不穷的海鲜风味，还是其中甜椒、欧芹、柠檬、胡椒粉和辣椒粉层叠递进的口感交融，在味觉的搭配上堪称登峰造极！

    有一点甘甜在这其中穿梭。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再看向瑛的料理台，在众多食材当中寻觅，而后陡然定格在其中一个酒瓶上。

    浅色的液体静置其中。

    那是一瓶白葡萄酒。

    洛利嘉忍不住再舀起一勺饭送到口中，味蕾上的满足感再一次由着神经末梢往大脑传递，简直美味到让人头皮发麻！

    ……

    谢佻和米切尔也相继拿起餐具，分别往面前的两碗米饭伸去。

    她先是尝了一口海鲜饭，顿时被其中层次分明且饱满丰富的味道所满足，眼眸微阖，顿时感觉自己置身于深蓝色的海洋中，眼前缓缓游过一只淡青色的鱿鱼，顶上成群的大虾也舞动着细小的肢脚，划动海水，从面前徜徉而过。

    阳光从海面上洒下来，穿过浅层处的海水，将底下细沙石缝里随着海水流动而柔软起舞的海草叶子映得透亮，隐约能看见石缝里藏着的贝肉鲜嫩的，一开一合的壳类。

    谢佻在其中享受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程悠悠的那碗炒饭。

    午餐肉刚从平底锅里捞出时，油光在表面滋滋作响的模样她都还记得。

    她左手拿起勺子，舀了小半块鸡蛋，右手拿着筷子，从饭里挑了一颗新鲜虾仁放在勺子饭面上，又夹起一小块午餐肉放在上面，将勺子里满载的丰盛送到口中。

    然后，谢佻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仿佛置身于凤城里那条鲜香四溢的美食街，摊位小贩的吆喝声到处响起，以及翻炒油锅中诱人的香味跟着飘出，从街上穿梭而过的行人们有的只是路过，却也忍不住走到摊位前，坐下之后左右张望着，对老板随口来一句：

    “给我也来一份。”

    烟火气满满，味道虽不似海鲜饭那样爆-炸般地一次性满足感官，但却让她不自觉地有些怀念。

    属于吃起来完全不腻味，能够就这样把一整碗都一勺勺装进胃里的，味道和谐又自然美味的炒饭。

    耳边恍惚响起一个声音：

    “那些大餐我吃得还少了吗？我就喜欢吃你做的家常菜，总是让人觉得很幸福。”

    她眼中的笑意浮光掠影般退却。

    自从生命里少了某个人之后，她的烹饪作品，已经不会再让人感到幸福了。

    徒剩下那些华美精致，炉火纯青的技巧。

    谢佻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前些年挑徒弟时的苛刻标准，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最终遇到程悠悠？

    这徒弟收的……

    真是让她，称心如意。

    她左手拿着勺子挖着炒饭，右手拨拉过那张小卡片，拿起笔在上面潇洒地划了划，将卡片递给旁边来收卡的人员。

    洛利嘉和阿尔弗雷德的决定同样也做的飞快。

    唯有米切尔拧着眉头思考了半晌，才将自己的答案交出去。

    宣布结果的时刻到了。

    程悠悠不自觉地抓住自己的衣服后摆搓了搓，衣料在指间摩擦的细微触感稍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那么紧张。

    旁边的瑛脸上没什么表情，跟程悠悠的比赛能进行到第三场是她意料之外的。

    虽然刚开始拿到题目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在前两个回合可以完胜，第三道料理的创意完全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最后她所准备的万一却用上了。

    如果不是被米切尔锻炼出来的在厨房中的所有事情都要做好万全准备的习惯，她就会为自己如此看不起对手而付出代价。

    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胜出的机会，能做的一切，不过是让自己输得别那么难看罢了。

    是的，对她而言，和这样一个连米其林星级评定都没有获得，还是半路出家的厨师打成平手，确实和失败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公布人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地响起：

    “第三环节，瑛获得的票数是——”

    ……

    “子衿，我不知道你从程悠悠那里听到了什么，她是不是跟你提了大一时候的事情？”

    “当时她跟我说你们高三之后就没有联系了，我以为你不想见她，但是我还是跟她说了那天下午我们会出去唱歌，你是有时间的，她可以过来找你。”

    “我不知道事情在她那里——”

    展会结束之后，洛子衿直接起身往场外走，虽然她是头也不回的冷漠，但是架不住蒋镇轩身高腿长，几步跨上来走到她的身旁，解释的话语里满是焦急。

    虽然他并没有把音量扬得太高，但脸上的表情里透露出的紧张还是很明显。

    周围有许多同样来参加时装周的国内明星，本来想跟他们打个招呼，但是看到蒋镇轩和洛子衿的相处模式后，发现这明显是他们俩之间有误会，并不适合自己凑上去，所以只远远对他们点头微笑一下，各自离开。

    洛子衿不耐烦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淡淡地转头看向他。

    蒋镇轩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里透出些许委屈，仿佛从她这里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似的。

    洛子衿轻声开口道：

    “没有误会。”

    蒋镇轩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

    洛子衿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想道：

    自己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同样的事情，蒋镇轩这一套说辞，和程悠悠当时被她逼着说出来的话语，她只相信程悠悠的。

    从来就没有什么误会。

    因为从程悠悠回到她生命中的那一刻起，一切回到正轨之后，她对蒋镇轩的态度也回到了以往那样。

    冷漠，淡薄。

    因为他连提示器的作用都没有了。

    大学的时候允许他接近，偶尔看到他，会觉得，始终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证明自己记忆中那段高三的时光并不是幻觉。

    她确实曾经和那么一个软乎、可爱又黏人的同桌相处过。

    现在，不需要了。

    蒋镇轩听到她的话，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小路迎上来给她递了瓶矿泉水。

    周围的人出场之后渐渐去往停车处，或是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模特和设计师们也是有说有笑，唯有他和他所注视的人，在这熙攘的人群中，明明相隔的距离不差十米，那人的心却骤然离开他千里之外。

    蒋镇轩凝视着她的背影，蓦地开口道：

    “你还跟以前一样。”

    需要别人的时候，摆出一副‘允许你接近我’的施舍样子，总有人会飞蛾扑火一样傻乎乎地凑上去，以为自己总能捂热那颗冰冷的心，以为自己会是她生命里的意外，来了就不用走了。

    结果只是并肩到了下一刻路口，就只能看到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的样子。

    原先以为自己能靠近的惊喜原来都是错觉。

    彼时洛子衿正准备上车，小路抬手挡了挡车门上方的顶，预防她撞到头，洛子衿已经弯下了腰。

    听到了他的话，她重新直起身体，回头看去，蒋镇轩在那边看着她，手里还拎着想送给她，却始终没能送出去的，装着百达翡丽女式手表的礼物袋。

    见到她回头冷冷看来的目光，蒋镇轩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片真心像是突然被人拿去喂了狗，离自己那么远了被一口口咬掉的痛都还能传达到他的身上。

    洛子衿看着他半晌，薄唇轻启，轻声说出一句：

    “也许吧。”

    但她希望是变了的，因为当年的自己让程悠悠那么难过，她希望自己这些年来能够成长的快一些，明显一些，把体贴和温柔毫不吝啬地展示给那人看，希望能让程悠悠不那么后悔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他哑着嗓子，迎着洛子衿的视线，甚至还勾了下唇角，直言不讳道：

    “不论你信不信，当年的事情，主要责任并不在我。”

    如果不是你自己捧着固执和骄傲不肯低头，她又怎么会离开你那么多年？

    洛子衿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眼眸里的温度瞬间骤降至冰点。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她转身进了车里。

    那一眼，在他们俩之间从此划出楚河汉界，将他彻底驱除出自己的生命之外。

    蒋镇轩凝视那辆车离开的方向许久，忽而在周围四处看了看，大步走到一个垃圾箱前，将自己手里还未拆封过的礼品袋扔了进去。

    连带着他给出去了十年的真心。

    ……

    坐进车里，小路有些担心地看向洛子衿，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洛子衿用食指指背抵了抵额头，闭着眼睛，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开口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从来没在意过八卦记者的话。”

    “而且，洛凯风不是白给公关部发工资的。”

    她指的是刚才那一幕如果被拍到，可能明天国内的娱乐新闻就又有的内容可写了。

    毕竟蒋镇轩和她的关系一直不错，这回突然闹崩，但凡蒋镇轩那边放出点什么消息，对她都很不利。

    但是新诚娱乐在业内这么多年，不论是公司实力还是公关团队的实力都很强劲，一般二般的明星对上她，除非本身有工作室，且资金和背景都相当雄厚，又跟她有很大的冲突，否则不会脑子犯抽随便动她。

    毕竟个人的实力和新诚娱乐整个大公司对上，谁能赢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除非洛子衿落下的把柄太大，能让对方轻易掌控舆论的风向，能够让社会公众都一边倒。

    小路却摇了摇头，抬手帮她按了按太阳穴，开口道：

    “我是在担心你呀，一会儿不是要见到橙子小姐姐了吗？心情快点好起来。”

    洛子衿被她一提醒，唇边跟着露出了丁点儿笑意，难得没有挑着她怼，应了一声：

    “嗯。”

    她缓缓睁开眼睛，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了比赛要结束的时候了。

    刚才蒋镇轩那话还在耳边回响。

    洛子衿在心底嗤笑一声，心想：

    自己一直都知道。

    轮不到他来提醒。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程悠悠的手，再也不放开。

    如此想着，手机却先她一步震动起来，她看着上面闪出的名字，眼里流淌出温柔的笑意，接起还未来得及说话。

    对面先传出一个高兴至极的声音：

    “你猜我比赛结果怎么样？”

    净跟她学些臭毛病。

    洛子衿听到她奶声奶气地的刻意学着自己要留悬念，但是却掩不住语调里尾巴都翘起来的高兴，开口问她的声调都带了点控制不住的笑音：

    “怎么样？”

    程悠悠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我……我赢了。”

    洛子衿在电话这头笑出声来。

    她附和着夸道：

    “这么厉害？那我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程悠悠正想问她是不是打算请自己吃顿大餐犒劳一下，就听见那边轻描淡写地问出一句：

    “把我奖励给你，你看怎么样？”